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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行歌(上)!

他怔了一下,一时没有回答。

“你杀过的人,可都是罪有应得?”她又问,语带三分淡嘲。

“至少你不曾主动杀过人。你是想说这个吗?”轻笑一声,她背书般一字字吐出,“生性坚忍,耐力极强,灵活机变,谨慎细密,又能照顾同伴协同作战,但不具侵略进攻性,这是夔长老对你的评价。据他所言,你在历次作战中皆以防卫为主,仅在遭受攻袭时才开始还击,除非生死关头,否则均重创对手即止,甚至曾因此而陷自身于危境。以上可是事实?”

他完全愣住了,半晌才回神,“这和我杀人有什么关系?”

“我想……”她望入他的双眼,完全不似一个稚龄少女,“你还弄不清自己的身份。”

突然而来的凌厉气势逼得他呼吸一滞。

“你将来所杀的每一个人,可能善,可能恶。他们对你没有任何威胁,与你素不相识、无冤无仇,都有自己的亲人,只因某个指令而被夺去生命。会有人为他们的死悲痛欲绝,潦倒困顿,终身沉浸在仇恨中,用整个余生诅咒你下地狱。他们不会恨那个发出命令的人,只会恨刽子手——你。”

“你永远是个杀人者。”女孩的话语冷酷而犀利,像锥子刺入心底,“你无法用‘被迫’来推卸责任,别说什么情非得已,你没资格!事实就是你为了自己的苟活而去杀人,这些罪,你将背负终身。”

指甲深深刺入手心,他死死盯住她,“为什么……跟我说这些?”

她伸指轻拂衣袖,淡淡地开口道:“因为我要的是一个真正的杀手,而不是所谓正直意气的君子。魔教就是这样的地方,没有好人,能生存的都是杀人者,知道自己为何杀人,又能背负起罪愆活下去的人。”

“而你什么都不知道。”冰冷的目光第一次流露出怜悯,“你以为只要躲下去就有机会逃离,就能活到自由的那一天?太天真了!你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,没人知道你在想什么?”

“每隔数年就有中原武林中人被擒至渊山,也有人如你一般闯出了淬锋营,但都活不了多久,知道原因吗?不是单凭忍耐和毅力就能撑过去的,没有为了目标舍弃一切的决心,只会被利用得更彻底,你们所遵行的仁义道德,唯一的用处是令自己死得更快。

“像你现在这样根本无法成为一个杀手,更没资格做影卫。杀一个恶霸都那么难,你凭什么在教中生存下去,保护自己不受别人践踏?”

句句冷嘲毫不留情,掐断了最隐秘的希望,自尊被踏得粉碎,从未感觉自己如此无能。他的脸色暗淡,颓然松开手,手心的血顺着指尖滑落。

“给你两条路。”过了许久,女孩的声音再度响起,“要么你就这样在魔教中混下去,只要我还在,你便不会死,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影卫,放弃不该有的念头,像屋角的摆设一样活下去;要么做一个称职的杀手,摒弃无用的道德正义,依命令行事,承担所有的污秽罪恶,再回不了头。”

“你可以选择。”她俯首看着他,语气稍缓,“这是我所能给你的唯一的仁慈。”

日升日沉。

一整天,他坐在床边一动不动,如同失去了操控的木偶。

迦夜视而不见,依旧打坐进食,傍晚还去集市买了一方素巾。入夜,她盘腿坐在宽凳上入定,以这种方式代替睡眠。

当曙光再次映上窗檐,少年抬起头,“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?”

微弱的光影下看不清眉眼,她的声音清晰沉静,有着与年龄完全不相称的淡定,“别以为我是什么好心,我只不过有个习惯,即使是利用也要对方心甘情愿。我不在乎有没有影卫,养一个闲人无关痛痒,所以无须戒心过重,反正你也没什么好损失的。”

“那天……为什么救我?”

沉默了半晌,她才缓缓答道:“能闯过战奴营和淬锋营的人,不该以那种耻辱的方式死去。”那样的污辱更甚于杀死一个人,即使是冷酷到极点,也有不可忍受的底线,她只是对这种精神保有一份尊重,如此而已。

静寂良久,少年再度开口道:“谢谢你让我看清楚面对的是什么。”他一字一句,“请你教我,怎样才能做一个真正的杀手。”

杀手,绝非光凭武技即可。

不露痕迹的渗入,一击必杀的闪击,全身而退的预谋,三者齐备才能算是合格的刺杀。弑杀营的新手永远是折损率最高的,仗恃一腔血气孤勇行刺的人往往死得最快,以为全凭锐气就能成功,绝对是一种愚蠢。教中对于失利的杀手惩罚相当重,他们不仅任务失败浪费了机会,更严重的是打草惊蛇,令再次刺杀倍加棘手。

影卫与弑杀营又有不同,影卫必须全面辅助主人执行任务,需要极佳的默契,最重要的便是说一不二的执行力。影卫如同主人的一只手,主人所下的命令,不管理解与否都要去做。目前他的经验太少,难以独当一面,此行唯一能做的就是观察揣摩。

迦夜没有多余的话,以最简短的方式解释了此次的任务。

卫渠国内隐伏的密探书信传报,车宛国近日私下遣使暗会卫渠国主,密谋共抗魔教,此事沙勒也牵连在内。一旦三国携手合盟形成密约,诸国之内教王扶植的大臣必受清洗,数年的辛苦经营岌岌可危,魔教声威势必大受影响。

弑杀营尚未从两年前的重创中恢复,同时狙杀多个目标会相当吃力,况且树敌过多引起各国震惊,万一连横相抗后果不堪设想,亦非上策。此行的分寸拿捏极是不易,任务相当棘手。

迦夜从地图上抬起眼,微微一笑,“明日我们入城,谒见卫渠国主。”

卫渠国王妃日前为国主诞下了一个小公主。

卫渠国主大喜,举行了整整三日的庆祝。灯火通明,豪华的宴会日夜不休,狂欢的气氛从宫廷延至民间。百姓对异地的来客笑脸相迎,平和安乐,对国主也以赞誉居多,想来卫渠国王颇得民心。

迦夜在官驿递交了玉敕,迎接的小吏一入手即脸色大变,不自觉地发抖,颤颤地连声禀报给上级。放眼塞外,无人不知一双黑翼标记象征着渊山深处最可怕的魔头。一旁侍立等候的数十名卫渠国人不明所以,看驿所长官以惊惧的神态恭请来客,只见那两名绝色的少年男女大大方方地踏进官轿,一路直入王宫。

卫渠国主年过三旬,客气而有礼,有些明显掩不住的紧张,左近的一位文臣见状轻咳一声,国主才略为镇定下来。

“两位尊使莅临敝国真是意外之喜,未及相迎,还望尊使海涵。”

“国主哪里的话,本是我们仓促到访,惊了主人,倒是失礼了。”迦夜落落大方地应对,言语间颇有气度,虽然形容尚稚,却让人不敢小视。

“敢问教王对敝国今年的岁贡可还满意?”国主谨慎地探询。

“本教与贵国一直交好,素有默契,教王多次提及国主,均是称誉有加。”

“如此甚好!还请尊使在教王座前多多美言,敝国感激不尽。”手微抬,一旁的随侍立即捧上金盘,满满的金珠上堆着硕大的宝石,闪亮耀眼。

迦夜淡淡地扫了一眼,点头致谢,“多谢国主盛情,在下定当转告。”

“敢问尊使此行是……”国主终究按捺不住,开口问道。

迦夜像是恍然想起,脸上泛起浅笑,“此来是为了祝贺国主喜得爱女,并无他事。”

国主惊疑不定,与近臣对望了一眼。朝贡往来之余,每逢贺庆之事,魔教也确有使者到访,只是这个时候……

“此前与各国往来俱是贵教獍长老主理,两位可是长老属下?”一旁的文官开口,微笑着试探。

“不错。”

“请恕小臣失礼,獍长老的下属倒是少见两位这样的少年英杰。”文官的眼睛紧紧盯住她。人所共知,魔教各部唯有恶名远播的杀手营是少年。

“这位大人是……”她神色不动,不答反问。

“是我的近臣沙瓦里。”国主挤出笑意,象征性地呵斥,“不得对尊使无礼!”

不等对方躬身致歉,迦夜便示意无妨,轻道:“大人说得对,我们本是夔长老下属。”话一出口,无异于坦承二人是杀手,在场诸人无不色变。

“不过……”她缓缓道出下半句,“来此确属偶然。”

“尊使此言何意?”沙瓦里镇定地追问。

迦夜露出一抹淡笑,“原本我们领命前往车宛国,恰遇獍长老及随行被教王急召回山无法分身,是以遣我们顺途到访,以免失了应尽的礼数。”她微叹一口气,仿若有憾,“教内事务不便详述,未料因此令国主受惊,是我们的不是。”

“哪里哪里,只是久未见獍长老十分想念,顺道问候,还请尊使勿怪。”

“国主太客气了,我代教王祝公主殿下多福多寿,长享安乐。”迦夜从怀中取出礼单,侍从转呈至国主手中,“这是教王的贺礼,愿卫渠与本教永为睦邻。”

“多谢尊使,一路辛苦还请入殿休息。”国主稍稍放松了一点,站起身满面带笑,“今日天色已晚,敝国明日再为尊使大宴洗尘。”

居所相当奢华,王侯之尊也不过如此。对两个使者礼敬至斯,魔教在诸国的分量可想而知。呈上来的餐点丰盛诱人,迦夜尝了几口便放下玉箸,待他吃完立即吩咐:“殊影,去监视一个人。”

“谁?”

“沙瓦里。”她默默地思量了片刻,“他功夫不错,你擅长轻功,尽量贴近点,千万别让他发现,看他和谁接触,说了些什么,有哪些布置,再让密探查查他的来历。”

“是。”

远处的灯火依旧璀璨,这个夜晚注定有人难以入眠。

“怎样?”

“他和国主密议了很久,国主认为我们想得到金珠而顺路过境,并非冲着卫渠国而来,但沙瓦里不这么看。他说服国主加强警戒,连夜布置军队保护寝宫,明日的晚宴将是我们面见国主的最后机会。”

宴会的侍从想必尽由护卫充任,要在这种空前的戒备下刺杀,确实困难重重。她无声地笑了笑,“还有呢?”

“沙瓦里并非卫渠国人,以虚职内臣的名义出入宫廷不到两个月,交际甚广,与重臣多有交结。据闻出手阔绰,经常出入酒楼舞肆。”

“殊影,吩咐暗使尽量在城中散播流言,说车宛国主病入膏肓,随时可能不治身亡。明日继续监视沙瓦里,看他有什么动静。告诉侍从,我们远道跋涉需要休憩,除了晚宴,其他应酬一概辞谢。”

“是。”

一日之间,车宛国主病重的消息传遍了街巷,终于在傍晚传入沙瓦里耳中。听到消息后,他惊愕了半晌,随即奔入马车,叱喝车夫赶至一处别苑。

迦夜似在意料之中,垂下眼看自己的手心。手很小,指尖幼细可怜,像玉琢的葱叶,慢慢屈起,紧握成拳。

“离晚宴还有半个时辰,很好。”

妖娆的舞娘极速旋转,轻妙的舞步飞扬。熊熊的火把在四壁燃烧,映得殿内一片通明。冠盖满坐,贵宾云集,美食美酒堆满了桌面,金杯银盏流光溢彩。一切只为迎接两个少年人。

迦夜坐在上首,神色自如地和国主谈笑,似乎对这场宴会颇为满意。酒过三巡,宾主尽欢,在场的人均松了一口气,只要挨过晚宴,明日便可礼送“凶神”上路。

眼看欢宴即将结束,殿外侍卫神色惊恐地急奔而至,正待重重传报,迦夜忽然立起身,面向国主开言,一时众人侧目。

“蒙国主盛情相待,迦夜感激不尽。”她微笑着举杯敬酒,在众目睽睽下一饮而尽,国主慌忙举杯同饮,登时满堂喝彩。

迦夜放下酒杯长身而立,“为与卫渠永世交好,我教另备有一份特别的礼物,请国主笑纳。”

礼物?国主与沙瓦里对视一眼,俱是茫然。昨日礼单已收,还有何物值得殿上特别呈贡?

随着玉手轻击,两名仆役抬着一个描金漆凤的大箱子,小心地在殿前搁下。好奇心牵动,群臣俱伸长了脖子,连国主也不例外。箱盖一点点掀开,每掀开一点,众人的心便揪紧一分,及至打开,满座倒吸一口冷气,止不住地惊骇,甚至有人未及惊呼便晕死过去。

精致的箱内,累累八颗鲜血淋淋的头颅,腥气直冲内殿,这一干人等哪见过这般场面,多是忍不住捂鼻欲呕。国主面如土色退了几步,身边的侍卫簇拥而上剑拔弩张,眼看交锋一触即发。

迦夜从容自若,仿佛群锋所指的人不是她。

“此八人为车宛密使,阴谋破坏我教与卫渠之谊,恰逢国主喜事不便相扰,迦夜便擅作主张了,敢问国主对此份大礼可还满意?”

殿内静如墓穴,华宴惊变至此,国主脸色忽青忽白,哪还能说得出话。沙瓦里满面通红,怒发欲狂,扬声召唤侍卫。

话未出口,忽而一道白光掠过殿内。像一缕无声无息的风乍起又住,在人们尚未察觉的时候便已消失;如一剪春风吹落了枝头的一片朽叶,息止的时候,一个人的生命亦已停息。

一个男子的头颅滚落在厚软的地毯上,颈间喷起的热血溅满了屏风,临近的侍卫被洒了一身。尖叫瞬间响彻殿内,所有人慌乱退开,仿佛是躲避可怕的恶魔。

迦夜的双手自然垂落,全无半丝杀气,“此人也是同党,且以重金收买大臣,多方挑拨,其罪当诛,还请国主恕迦夜擅专之过。”

国主的喉间咯咯作响,几度无法发声,“是本王……不察,有劳尊使……”勉强吐出的话语犹如哽咽。

“哪里,我教与贵国休戚与共,并非外人,何来有劳一说?”她垂首抚胸致歉,“弄脏了国主的大殿,又惊扰了列位重臣,实在是遗憾。”

委实再说不出敷衍的话,国主推说疲倦,逃一般离宴而去。雪衣少女微笑着目送,执礼甚恭。回首环视鸦雀无声的大殿,一双双眼在她的目光中垂下,满座惊悚,无人敢撄其锋,连刀枪出鞘的廷侍都不禁退后,眼睁睁地看着她昂首而行,自阵列中穿过。长裙曳地,烛影摇红,衬在冷静苍白的颊上,竟有种夺人的威势。

他在殿角默默注视着纤小的身影。

凭一己之力运筹,一夜之间,令隐隐成形的三国联盟灰飞烟灭。巧计诱出车宛密使栖身之处,当庭斩杀沙勒暗臣,堂而皇之威慑卫渠君臣……这一刻,她表现出远超过武技之上的实力。

这就是七杀之一的绝妙手段。

不得不承认,与她的差距,仿如星辰与日月般遥远。

夜宿荒漠,群星明灭。

日色消失后的荒漠寒凉如水,她用素巾轻轻擦拭着短剑,轻软的毛毯从双肩斜披下来,愈发显得稚弱。

剑细而窄,纤巧精致,一望即知是女子所用,不知什么材质,剑光清沉,如吸收了月华一般澄净。

“你想问什么,现在可以开口了。”女孩爱惜地轻摩着短剑,打破了沉寂。

“七杀之中,谁最强?”

她微微一愕,转而沉吟了半晌,“这倒不清楚,我们没有较量过。”弹了弹剑锋,在寒夜中如龙吟轻鸣,“但绝对不是我。”

“你们从不曾交手?”

“七杀本就各有所长。”她牵牵嘴角,“若非迫不得已,谁也不会蠢到主动挑战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。”

“你们……”

“和中原人不同,我们不屑于非要争个所谓的高下。”她斜睨一眼,说得很坦白,“杀人,办法多得是,死拼是最麻烦的一种。教王只在乎结果,不在乎手段。”

“你讨厌中原人?”

她沉默片刻,不经意地回答:“谈不上,只不过中原人在教中很难活下来。”

“出发前你为什么要亲自检查行囊?”之所以要问这个问题,是因为她仔细的程度远超过了常理。

“想问什么?”黑如点漆的眸子淡瞟了他一眼,“担心我在教中的处境?告诉你也无妨,事关生死,我从不信赖别人。”

“绿夷是谁的人?”

“看出来了?”她翻腕收剑,雪亮的剑身隐入宽袖,不露分毫,“她是千冥的人,可能还与紫夙互通消息。”

“为什么留着她?”凭她的地位,别说换,即便是杀掉几个侍女也不会有人言声。

“何必那么麻烦,她从我这里探不出什么。”眉目无波,竟全然不放在心上,反道,“你若不想去媚园,收了她也无妨。”

媚园是教中寻乐之所。但凡弑杀营以上的品级皆能畅行无阻,享受最殷勤的款待。园中搜罗了各国美人,从妩媚火辣的波斯丽人到妩媚娇柔的江南女子,应有尽有,是塞外最为销魂的温柔乡。

“千冥是什么样的人?”少年眉头微皱,并不接话,转而问出下一个问题。

“有野心,好色,城府极深。”女孩面无表情地道出评语,“如果可能,最好避开他。”

“紫夙呢?”

“长于色杀,手段高明,能获得不为人知的绝密情报。”似是想起了什么,她似笑非笑,“别想从她身上套消息,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”

“我没这个打算。”他脱口否定,在些微的揶揄下有些狼狈。

“殊影,你很聪明,会学得很快。”她垂下眼,慢吞吞地蜷进毯子,“不过莫要忘了,你的命是我的。”

回程并不匆忙,他们以不紧不松的速度赶回,甚至在孔雀海多耽搁了几日。

孔雀海,荒漠中难得的绿洲,犹如一颗明珠,吸引了异地风尘仆仆的行客。草木繁盛,杨柳依依,离开渊山之后,还是首度在塞外看见如此丰沛的水草。连着几日的休整,一扫数日赶路的疲惫之态,越近渊山,迦夜的话也越来越少,像在思虑什么。

恰在这时,遇见了一个人。

那个一袭黑纱的女子甫一踏入客栈,迦夜便留上了心,在暗处不动声色地观察。仿佛有所觉察,那个女子抬眼望过来,蓦然色变,迦夜微微皱起了眉。

“你怎么会在这儿?”微哑的嗓音比寻常女子的音色略低。延至室内,方除下纱笠,比迦夜年长,双十年华的女郎,秀致的鹅蛋脸不失风情。

“绯钦,这话该是我问你。”

“我奉命出教办事。”

迦夜稍一犹疑,“我记得教王命你留驻内殿护法。”

绯钦眼神微动,“那是你离开之前,后来又改命我到遮兰。”

“遮兰……”

“你既已到此处,想必卫渠之行颇为顺利,还不快回渊山。”

“绯钦若已事了,不如结伴同行回教。”迦夜盯住她的双眼。

“这次的任务需时稍长,你先回去吧。”

“可是棘手?是否需要我协助?”

“不用。”绯钦断然拒绝,“多谢好意,只是也请迦夜勿要小视我。”

“我离教日久,一切可还如常?”迦夜笑笑,问起其他。

“与过去并无分别。”

“獍长老可有回教?”

“我下山前已抵教中。”

“左右无事,不如我随你一同去遮兰看看。”

“迦夜还是回教复命为好,教王对卫渠之事颇为惦记。”

“绯钦……”迦夜的眸子渐渐冷下来,“你要去的,到底是遮兰还是敦沙?”

敦沙介于塞外与中原之间,一入关即可脱离魔教掌控的地域。

空气忽然僵冷,不知何时,绯钦的手已握上剑柄,眼中杀机盈动。

“你可想清楚了。”迦夜神色冷肃,语音轻淡,“真动手你未必杀得了我。”

“你也别逼我。”绯钦的手又紧了一分,斗室顿时溢满杀气。

“你真要叛教?”

“我不过是离教。”

“你可想过后果?”

“我已下定决心。”绯钦瞳孔微缩,“迦夜,你我素无过节,何必逼人太甚?”

“此时离教,教王必然视为背叛。”

“我愿冒险。”绯钦斩钉截铁,心意已决,“纵死不悔。”

迦夜垂下眼睫,“理由?”

“与你无关。”女郎冷冷地回绝,忽而又软下语气,“迦夜,你只需当成什么也没看见,我必感念终身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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